张子涵(化名)一直因为电厂建设进程和自己的前途苦恼。他正在参与的三门峡发电公司三期扩建工程,计划上马两台100万千瓦发电机组。按照规划,这家大唐电力集团在河南省最大的发电企业装机容量将会翻番。将近一年的时间里,张子涵一直有隐隐的不安。他说:“如果不能顺利开工,我们这批人就要被打散,分到其他的分厂去。”
3月11日,国家环保部副部长吴晓青宣布,截至2月底,对火电、石化、造纸、钢铁等14个项目作出了暂缓审批和不予批准的批复,涉及投资金额为1040亿元。
去年的一段时间里,张子涵所在的电厂被迫停掉了一台机组。三门峡电力公司“扩大电能”规划遭遇的尴尬不止这些。2月3日,国家能源局局长张国宝在全国能源工作会议上指出,去年火电机组发电小时大幅下降,在一些省份供大于求已十分明显。
“当前我国火电已经是大大过剩,应当借当前电力供应宽松的形势,降低火电比重。”中国能源网信息总监韩晓平说。
同时,国家对于火电等“两高一资”(高耗能、高污染、资源型)产业加强了环保监管。2008年7月,环保检查工作不过关的华润电力控股有限公司、贵州金元股份有限公司、山西国际电力集团有限公司被环保部暂停建设项目环评审批。
进入2009年后,扩大投资、保增长的首要任务给了火电厂大跃进的机会。
不仅是大唐一家,众多的电厂开始跃跃欲试。国家环保部网站最新公示的环评报告显示,焦作龙源电厂“上大压小”新建工程投资额度超过46亿元;内蒙古蒙泰不连沟煤业筹建一家综合利用电厂,工程投资25.7亿元。
近期,环保部环评审批的速度明显加快:建设项目受理决定的时间由原来的5天缩短至2天,审议项目的会议次数由原来1月1次调整为1月2次。截至2月底,环保部共批复环评申请246个,项目总投资达到9700多亿元。
2008年11月26日-28日,环保部连续召开两次项目审议专题会议,批复项目环评文件93个,总投资超过2600亿元。
环保部部长周生贤对于新形势下的审批工作作出了明确要求:对于满足环境准入要求的基础设施建设项目,要适当简化手续、缩短审批时间;对于不符合环评要求的项目,要主动在技术和政策等方面提供服务和指导,适应国家拉动内需要求。
与“两高一资”项目相比,交通、水利等基础设施建设项目获得了更多的青睐。今年1月9日,“绿色通道”开通当天,随即批准基础设施建设项目31个,总投资1393亿元。
面对“前所未有”的审批速度,公众难免产生疑虑:保增长的需要是否会弱化最近几年“环保风暴”的成果呢?
2008年,环保部对156个“两高一资”项目作出“不予受理、审批或暂缓审批”的决定,涉及总投资达4737亿元。更早的2007年,环保部叫停投资近1.5万亿元。
截至本报发稿时,今年被叫停的1040亿元的项目仍未被完全披露,公众期待,有关部门加强环评监控的同时,也能让相关信息更公开透明。
环评,必须纳入人大监管
本报评论员 吴强
环评开了个好头。在“四万亿”计划中,截至今年2月底,环保部否决了17个重大项目,涉及投资额1040亿元,占投资案9700多亿元的十分之一强。相比历年投资,此番环评力度之强可谓空前。
加强投资项目环境评估的重要性毋庸置疑,人们日益清醒所面临的严峻的环境现状:中国已成世界第一排放大国、全国江河湖泊污染严重、酸雨面积占国土三分之一、环境灾难频发的严峻现实等等。但是问题在于,仅仅依靠环保部门的行政评估和监督,是否能够尽快实现减排、防污、控制环境灾害的目标呢?
在过去几年,随着环保局升格为环保部,环境保护的重要性和环评政策实施的力度越来越被广大公众、各级政府与诸多企业所重视。省一级的污染源在线监测系统已基本建成,中央政府今年还将拨款34亿元用于环保监测的能力建设。
但是我们应该看到,旧的环保体制才是阻碍减排、防污目标的根本症结所在。依附于地方层级政府的环保部门,在实际工作中无法通过独立监督,充分发挥环境监督的职能。尤其当遇到跨地域的污染和治理问题时,上一级环保部门虽然进行总体协调,却难以控制下级环保机构与地方政府或企业的合谋。此外环评本身,也在体制内增加了一个寻租的可能和空间。比如,对于上述十分之九通过环评的投资案,它们的环境风险控制果真合格吗?
在刚结束的本次“两会”上,环保体制的改革被提上日程。有代表提出加紧建立全流域管理体系,进行独立监管、综合治理流域内的环境、资源和污染问题,解决目前由环保引发的地域冲突问题。实际上,这种效仿密西西比流域管理局模式的改革在环保界已经讨论多年,但一直囿于部门利益和地方利益,始终难以付诸实现。
另一方面,近年来民间维权运动兴起,人们生态意识不断觉醒,也让环保部门面临新的压力,并逐步影响着政府环保机构与民间环保组织之间的合作关系。比如厦门、漳州PX投资案、重庆巴斯夫投资案、上海磁悬浮延长线案等,这些环保事件中发生的民间抗议活动则透露出讯息:公众需要的不仅是环评与环评标准的实施,他们希望意见能充分表达,期待更有效的制度监督。
除民意表达,在官方的体制内能否建立一个大环保体系,则成为经济可持续发展的关键因素。然而,在目前的体制结构内,建设如此超部门、跨地域、独立的大环保体系,只能从最高权力机关—人民代表大会—上寻求合法性基础。有代表提出了对四万亿投资监督的担心,建议全国人大常委会通过法定程序,监督政府管好用好四万亿元资金。这一建议同样适用于人大对环保问题的介入。由人大监督地方环评的做法,虽然未必能从技术上彻底避免环境风险,但至少能够在最大程度上减缓地方层级及利益集团的寻租和共谋,让民众从中得到更多的决策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