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过西藏的人,大都会留下一个印象——看不到树。位于藏北的那曲地区,就是一个典型的少树之地。
少树首先是因为冷。在当地气象部门的统计中,那曲全年平均气温低至零下2.1摄氏度,最冷的时候,温度直逼哈尔滨,为零下30~零下40摄氏度。
除了温差大,那曲的风也大,特别是春、秋、冬三季。每天上午11点,大风刮起,直到第二天早晨5点左右,风才会小一点。
比气候更不利的因素是土壤。在那曲,土地主要是厚冻土层,别说高大的树木,就连低矮的灌木也难以在如此低的土壤温度下存活。
又厚又硬的冻土,干冷多变的气候,不仅让树木难以成活,而且影响了当地的农牧经济发展,并导致那曲贫困发生率偏高,位列西藏自治区脱贫攻坚三大“主战场”之中。作为那曲地区人口密度最大县,位于藏北高原和藏东高山峡谷结合处的索县,则是全区44个深度贫困县之一。
解决贫困问题,电力不可或缺。在过去十多年中,那曲的能源电力供应发生了脱胎换骨的变化,经历了从无电到拥有水电、从离线光伏到连上大电网的过程。
如今,在国网嘉兴供电公司的帮扶下,无法长出树木的冻土已立起银色的铁塔,它和远处雄浑的雪山、白色的民居、绿色的草场和湛蓝的天空一起,融入海拔4500米的景观中。
高原有“明珠”
那曲多水,这里有纳木错、色林错等大湖,也是怒江、拉萨河等大河的源头。怒江的上游索曲河贯穿索县全境,“索”正是“靠河”的意思。
在藏语中,“索”还有另一层意思:蒙古。元朝末年,蒙古军队经过千里跋涉,在索河一带驻扎下来。后来,蒙古在当地发展起索巴、军巴、荣布三大部落。这些部落相互联合,共御灾害,并和附近部族结成联盟,形成了藏北三十九族。
此后,索县历次更名,但“索”一直得以保留。辛亥革命后,清廷最后一位驻藏大臣离藏,西藏地方政府开始管理索县各部落,设立为索宗,宗政府则设在有“小布达拉宫”之称的赞丹寺里。
据称,这座寺庙是藏北地区最早的黄教寺庙,建于1668年五世达赖时期,是拉萨哲蚌寺的属寺,也是藏北地区最大的佛教古建筑。今天,当人们走进索县县城,首先看到的仍是依山势而建的赞丹寺。
在那曲,依山而建的除了赞丹寺,还有众多水电站,比如查龙水电站。这座坐落在那曲河的水电站从1995年开始发电,它结束了西藏自治区那曲地区行署所在地无常规电源的历史,因此被誉为“藏北高原的第一颗明珠”。
虽然具备丰富的水能资源,但是那曲的水电一直未得到彻底开发。2005年前,那曲镇仅有查龙水电站一个电源点,装机容量1.08万千瓦。电网则处于孤网运行状态,每到冬春季枯水期,那曲就不得不大面积拉闸限电,影响了当地居民生活用电,以及经济社会的发展。
此后,随着青藏铁路建成通车,那曲地区实现了地方电网与自治区电网的连接。到2009年年底,那曲电网已拥有“一厂三站”,即查龙水电厂,35千伏中心变电站、110千伏那曲变电站、110千伏安多变电站,两条110千伏输电线路,以及18条35千伏输电线路。
后来,随着光伏设施和乡村小水电的建设与投产,那曲的用电问题得到了一定程度的缓解,但由于建设难度、新能源成本等客观原因,缺电仍然时有发生。
特别是在索县,由于网架结构薄弱,部分设备运行水平低,供电公司安全生产基础弱,日常运维、抢修工作无法及时到位,当地经济发展和百姓生活也因此受到影响。
阳光难发力
2009年,由财政部主导的“金太阳”太阳能应用示范工程开始推进。“对偏远无电地区的独立光伏发电系统由中央财政按总投资70%给予补助”的优惠政策,让不少边远地区实现了从无电到有电的飞跃。
那曲正是“金太阳”工程的受益者之一。由于海拔高,这里的年均日照时数为2400~2600小时,且光照时间长,空气通透性好,适合光伏发电。
2011年,那曲部分地区获得国家“金太阳”太阳能应用示范工程立项,项目旨在解决当地部分无电户照明、看电视及打酥油茶等基本生活需求。
与此同时,一些大型光伏设施开始陆续在那曲落地,供人口规模较大的村镇使用,满足当地政府、医院、学校和居民的基本用电需求。此外,太阳能路灯等设施也陆续建成。
但无论是居民使用还是公共设施,上述电站都属于光伏离网系统。众所周知,储能系统是太阳能光伏离网系统中的关键和短板,其运行效果直接制约着离网系统的整体寿命。蓄电池的运行效果受外部环境影响较大,特别是温度。
据研究,当温度保持在10~50摄氏度时,蓄电池储电能力和放电能力最佳,超过30摄氏度时,蓄电池就需要散热,否则容易引发安全事故。
在我国东部城市,每逢夏天,光伏运维人员最关注电池能否有效散热,因为这是太阳能发电系统能否长期运行的关键所在。但在西藏,电池更需要考虑的问题不是散热,而是保温。因为光伏系统最常用的蓄电池是铅酸电池,其使用寿命在高寒环境中受到严重挑战。在常年低温大风的那曲地区,储能系统的保暖对于光伏电站最为关键。
随着脱贫攻坚的深入推进,一些牧民家中置办了电视、冰柜、打茶机等家电。但电器多了之后,他们发现自家院里安装的太阳能只能“带起”小功率家电。到了晚上,即便用上电池的所有“存量”,电能也只能供几个小时的照明。
除了光伏电量本身不足难以满足牧民的多方面需求之外,运维不足也是影响阳光在那曲“发力”的原因。
西藏能源研究示范中心曾对那曲光伏运维问题进行调研,他们认为,运维不足的原因是缺乏技术。
一方面,电站管理员是独立光伏电站最基层的管理者,是光伏电站能否实现投资效益和能否按设计年限长期可靠运行的关键所在。但在那曲,一些光伏电站的管理员缺乏运维知识,部分电站管理员连最基础的电学知识都不清楚。
另一方面,乡村光伏电站属于公益性质,因此并未向村民收缴电费,这导致各个乡村缺乏运维资金,也没有资金给予电站管理者一定的薪资,更不要说提升技术水平,从而导致了运维不到位。
送电也送智
缺乏技术,不仅是那曲扶贫工作的常见问题,也是脱贫攻坚战中的症结之一。产业配套少、建设成本高、施工难度大都可能让技术落地夭折。特别是地广人稀的那曲,技术落地尤其艰难。
扶贫先送智,即把最新的技术带过去,完成本地化改造。2017年5月,一批来自国网嘉兴供电公司的援藏技术人员,在那曲成功定制了一项针对当地冻土的配电网技术。
那曲地区每年有8个月的冻土期,挖一个基坑的时间至少1小时,是平原地区的3倍。技术人员在原有配电网工厂化装配送体系的基础上,结合高原寒冷气候和冻土等特点,优化配电网工程用料与工厂化制作流程,用最短的时间实现了技术改良。
援藏技术人员带来了新技术,也进行工厂化预制培训、现场安装培训和工厂化技术理论培训,他们还通过现场指导,让当地同行掌握技术。
配网工厂化技术,其实不是国网嘉兴供电公司“红船精神”在高原的第一次亮相。
2007年,西藏林芝地区的首个最高电压等级的输变电项目——西藏林芝110千伏巴河雪卡输变电工程开工。施工时间紧、任务重、难度大,于是,当地政府发函至对口的国网浙江省电力公司请求援藏帮扶。开工一个月后,来自浙江嘉兴的两位工程师奔赴西藏,负责110千伏线路工程的施工质量、技术、安全、进度等全面的管理指导。
2016年至2017年,西藏启动新一轮农网改造升级工程,国家电网公司采用“一省帮一市”对口帮扶模式,国网浙江电力对口帮扶那曲市,由国网嘉兴供电公司派出8人前往那曲的索县等地进行帮扶。
此后几年中,身穿红色“嘉兴红船服务队”马甲的援藏小分队活跃在当地,完成大大小小的“送智”任务。
他们顶着高原的强紫外线,坚持每日查看线路,并制定出一套属于那曲的配网管理方案。当下,这套方案已经在那曲落地,城区线路的运营也因此而受益,仅故障停电时间就从原来的8个小时缩短至30分钟。
红船服务队也出现在当地赛马场的现场,除了为这项当地重要赛事进行设计、接线和保电等全流程服务外,还会不失时机地进行科普,向当地藏族儿童普及安全用电知识。
2020年6月10日,在西藏自治区那曲市索县嘎美乡连绵的雪山脚下,国网嘉兴供电公司的援藏帮扶人员经过连日奋战,顺利完成对口帮扶索县5个配电网工程建设。当地的928户藏族同胞终于用上了国家电网的“稳定电”。而比“稳定电”更深入人心的,是一个个身着红色衣衫的背影,以及他们带来的技术和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