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德国、瑞士、意大利等国之后,韩国也走上了脱核的道路。6月19日,韩国古里核电站1号机组停止运转。
韩国总统文在寅当天表示,全面取消正在准备的新核电站建设计划,不再延长核电站的设计寿命。政府将重新研讨核电站政策,废除以核电站为主的发电政策,走向“脱核电”时代。
曾经“拥核”的韩国
韩国作为较早使用且已成为世界主要核电技术的国家之一,决心放弃核电,让业内感到意外。
韩国是一个领土面积有限的半岛国家,自然资源稀缺,97%的能源依靠进口。世界核协会的资料指出,1990~2006年,韩国的电力需求每年增速超过9%,之后才下降到2.8%以下;2011年,韩国为进口能源支出了1700亿美元,占该国进口额的1/3;2012年,韩国的人均电力消耗为9600千瓦时/年,是1980年的11倍还多。
在如此紧迫且激增的电力市场需求压力下,韩国曾长期维持“拥核”政策。韩国核能研究活动始于20世纪50年代。1956年,韩国与美国签署了和平利用核能的合作协定,派出大量的人员到美国接受核能研究方面的培训,由此奠定了核能研究的基础。1977年,古里核电站1号机组建成,1978年4月投入商业运行,成为韩国第一台商业化核电机组。
如下表所示,2015年,韩国电力总产量为549太瓦时,煤炭为236太瓦时,核电为165太瓦时,天然气为118太瓦时,石油为16.5太瓦时,水力发电为6太瓦时,风能和太阳能为3.8太瓦时。
2015年底,韩国电力总装机容量为98.8GW,其中煤炭28.55GW,天然气30.4GW,核能21.7GW,石油4.1GW,水力及其他可再生能源14.0GW。核能以22%的装机总量在2016年提供了31%的电力。
受美国三哩岛和乌克兰切尔诺贝利核事故的影响,欧美国家在核电道路上多少都有过走走停停的经历,但韩国对核电的态度从未扭转,核电建设也不曾间断,并且在研发、生产、建设等环节力求自主化,并提出2030年国内59%的电力将来源于核电和成为世界第三大核反应堆出口国的目标。
韩国为何“弃核”
过去40年间,古里1号机组曾为满足韩国工业化过程中急剧增长的电力需求奠定了基础。韩国水电与核电公司于当地时间6月17日18时停止向1号机组供电,到18日24时降至93度左右,达到永久停堆标准。6月19日,古里1号机组的退役路线图出炉。韩媒称,该机组从停运到完全拆除预计需要15年时间。
早在竞选期间,文在寅已表明其能源主张,计划降低韩国对煤炭和核电的依赖,强调有必要向可再生能源转型。那又是何种原因致使其坚定地选择了放弃核电这一能源政策呢?
核电行业观察者毛继军在接受《能源》记者采访时表示:“韩国选择去核是新一届政府甚至文在寅总统个人的政策主张,就其背后的原因,主要是安全方面的考量。”
首先,福岛事故在全球范围内引发核电安全顾虑,核电安全成为韩国的主要考虑因素。其次,韩国本国核电站出现几起较为严重的质量问题,引发政府和民众担忧并对韩国核能行业信任度下降。第一起事件发生于2011年底,蔚珍核电站4号机组25%的蒸汽发生器管损坏,在维修过程中发现机组内的1.6万多个导热管有相当数量出现了微小裂隙,且并非一时之事;第二起事件业内大都知晓,从事韩国核工业的企业和人员私下共谋和贿赂,导致不合标准的劣质电缆材料被投入使用,质量证书造价,承包商和KHNP(韩国水力原子力公司,韩国所有核电站运营商,KEPCO的子公司)存在贿赂现象,甚至涉及到KHNP前任总裁。
此外,上述原因导致韩国民众不断上涨的反核情绪,反核讨论已进入韩国大众文化领域。大众文化领域的社会镜像反映,恰好说明了公众对于核电的担忧,文在寅在关闭仪式上,陪同出席的小孩子,就是灾难电影《潘多拉》结尾重点表达的一个思想:希望留给孩子们一个安全的未来。
除了以上韩国内部社会和政策因素之外,国际因素同样对其决策起着不可忽视的作用。清华—卡内基全球政策中心研究员、核安全问题专家赵通认为,随着天然气价格下降和可再生清洁能源技术的发展,核电在世界范围内的经济竞争力下降。核电成本居高不下,使全球一些大型核电企业普遍面临经营挑战。
当然,韩国“去核”并非一时能够达成。文在寅称,拆除核电站是耗时久、耗资大、需要尖端科技的高难度作业,为此将在东南部地区新设有关研究所确保技术,积极提供支持。由此可见,韩国去核电并非意味着放弃核电技术的研究。韩国现今已跻身世界级核电强国,成为继美国、法国、俄罗斯、加拿大和日本之后,全球第六个能够完整出口核电工程的国家。
2009年,韩国击败法国阿海珐、美国GE,成功拿下了阿联酋价值400亿美元的核电站建设、提供燃料及后期运营、维护的协议;2013年,韩国获准建设约旦首座核研究反应堆;2015年3月,韩国与沙特达成协议,建设两座韩国自主开发的“SMART”核反应堆。韩国的核电技术出口目标国家,还包括印尼、越南、罗马尼亚、泰国、芬兰等。
毛继军表示,虽然文在寅政府主张逐步弃核,但近中期内对韩国的核电出口并不会有太大影响。阿联酋核电站首台机组已接近投运,另外,韩国电力公社近期还在与英国政府及核电项目开发方密集沟通,计划参股甚至主导东芝正在开发的Moorside核电项目,规划建设3台AP1000机组。
“韩国的弃核政策目前还处于初始阶段,能源结构调整和转型还会面临一系列的问题和挑战,未来政府换届并不排除政策反转的可能。”毛继军分析。
韩国“去核”后的电力市场
韩国目前40%的电力来自火力发电,核电占比30%、天然气20%,其余来自石油和可再生能源。文在寅选举团队的能源顾问Kim Jwa-kwan透露,文在寅团队计划到2030年将核能和煤炭的占比分别压缩至18%和15%,LNG(液化天然气)将增至37%;大幅提高对可再生能源的支持力度;同时将放弃新古里核电站5、6号反应堆的建设工作,以改进韩国核电扩张计划。
文在寅还称,新政府将开启脱核电和未来能源时代,扶持新再生能源、LNG发电、太阳能、海洋风力发电等清洁安全能源产业。目标是到2030年,将可再生能源占比从目前的1.1%增至20%,以作为减排的重要组成部分。
从其政策目标看来,天然气及可再生能源是其用以弥补核电市场空缺的主要电力来源。
据韩国天然气公社6月26日消息,韩国将于今年7月开始进口美国页岩气,年间进口280万吨,期限为20年。天然气公社早在2012年即与美国液化天然气(LNG)公司签署长期购买LNG的合同,成为亚洲首个大批进口美国页岩气的国家。此前,韩国与俄罗斯就天然气进口也有协议,将从2009年4月份开始从俄罗斯进口天然气,年进口量为150万吨液化天然气,如果拟议中的俄罗斯-韩国输气管道建成,从2017年起每年从俄罗斯进口的液化天然气将增加至750万吨。
天然气的大量进口,对韩国未来能源安全会有深刻的影响,对地区地缘政治也会有潜在波及。此外,韩国重视LNG或将推高整个亚洲的能源需求,进而促使LNG价格大幅上涨。中国同样作为能源进口大国,也将受此潮流的波及,进而影响到天然气的进口量、进口来源及定价机制等问题。
相比天然气合作和进口计划的有条不紊,可再生能源无疑还羽翼未丰。世界经合组织(OECD)6月26日发布的《2017年绿色成长指标》显示,韩国可再生能源的利用率仅占1.5%,远落后于世界平均水平,在被调查的46个国家中排在倒数第二位。
韩国可再生能源资源并不丰富,不仅国土面积小,而且约70%的国土面积是山地,安装风光电站十分昂贵。可再生能源发展亦较晚,到2005年以后才陆续开始新建风电与光伏电站。由于人口稠密和自然资源匮乏,增加可再生能源生产极具挑战性,这意味着韩国工业的能源成本将随之上升,而增加的成本很可能转嫁给消费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