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19日,文在寅在古里核电站1号机组的关闭仪式上宣布,全面取消正在筹备的新核电站建设计划,不再延长核电站的设计寿命。“这将是走向‘脱核’国家的起点,也是走向‘安全大韩民国’的拐点。”
首座核反应堆永久关闭
6月17日18时,韩国水电核电公司(韩水核)停止向古里1号机组供电;6月18日24时,平时保持300度高温的1号机组降温至93度左右;并于6月19日0时起完全停止运转。
古里1号机组是韩国首座核反应堆,于1977年6月18日完成点火,次年4月29日投入商业运行。彼时,韩国借款建造机组,共耗资3亿美元,相当于政府年财政预算的1/4。机组设计寿命为30年,于2007年延寿10年。
据韩国产业通商资源部和韩水核消息,古里1号机组将经历制定计划书、获准乏燃料冷却及搬离、全面拆除机组设施、恢复机组厂址再利用等拆除程序。拆除工作预计在2032年12月全部结束,耗资约6437亿韩元(约5.69亿美元)。拆除工作将由韩国专业技术人员自主完成。
韩联社评价称,古里1号机组为满足韩国工业化进程中急剧增长的电力需求奠定了基础。此次首座核电机组退役有望成为韩国核电政策的分水岭。
文在寅宣布全面脱核
6月19日,文在寅在古里1号机组关闭仪式上强调:“韩国将全面取消正在准备的新核电站建设计划,不再延长核电站的设计寿命。韩国将重新研讨核电政策,废除以核电站为主的发电政策,走向‘脱核’时代。”
文在寅还表示,对于目前延寿运转的月城1号机组,在考虑供电情况后尽快关闭。对于在建的新古里5号、6号机组,综合考虑安全性、项目进展、投入和补偿成本、系统备用容量等,将就是否停建尽快形成社会共识。
作为较早使用核电且已成为世界核电大国的韩国,“脱核”让外界感到意外。1956年,韩国与美国签署了和平利用核能的合作协定,由此奠定了核能研究的基础;1977年,古里1号机组建成,1978年4月投入商业运行;此后的美国三哩岛、乌克兰切尔诺贝利核事故都未动摇韩国“挺核”的决心;福岛核事故之后,韩国政府重申发展核电的计划不变,并提出到2030年将核电机组增至40座,满足韩国59%电力需求的目标。
根据世界核能协会数据,截至2017年5月1日,核电在韩国总发电量中占比为30.3%,在运核电机组25座,核电装机2308万千瓦,在建机组3座,装机为420万千瓦。韩国已成为全球第5大核能生产国,也是继美国、法国、俄罗斯、加拿大和日本之后,全球第6大核能出口国。
得益于核电的蓬勃发展,韩国电价一直保持平稳且较低的水平,不到经合组织平均电价的一半。前总统李明博一直将核能视为清洁能源的重要来源,朴槿惠任期时也拥有雄心勃勃的目标——到2029年将反应堆数量增至36座。
文在寅承认,核电在韩国经济快速发展进程中起到了积极作用,但福岛核事故为韩国敲响了警钟。尽管事故发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若发生事故,后果不堪设想。“新政府将更加认真对待核电站安全问题,将核电安全委员会升格为总统直属机构。”
“当下,国家经济环境发生了变化,我们对环境重要性的认识也发生了变化。人民的生命和财产安全比任何东西都重要,这一点已成为广泛的社会共识。”文在寅强调并承诺在5年总统任期结束前至少关闭10家老旧燃煤电站,以减少温室气体和粉尘排放。“规划建设无核、无煤国家的同时,政府将制定一整套利于环保的能源政策。”
“放眼世界,西方发达国家正在减少使用核电,但韩国却背道而驰,成为核电站最为密集的国家。”文在寅表示。在欧洲,德国率先“弃核”,受福岛核事故影响,默克尔政府当年宣布关闭8座反应堆,并计划2020年前分批关闭另外9座,最终实现全面“弃核”;2015年,法国也宣布削减核能在能源结构中的比例,最迟到2025年将核电占比从当时的75%降至50%;瑞士政府也表示,5座核电站将于2019年至2034年陆续达到最高使用年限之后,不再重建或更新核电站。
针对文在寅政府选择“脱核”,有专家表示,这反映了韩国和国际趋势:首先,随着天然气价格下降和可再生能源技术发展,核电在全球范围内的竞争力有所下降;其次,韩国之前曾传出核电站使用的部件质量不过关等丑闻,加上福岛核事故,致使韩国民众反核之声愈演愈烈;再次,此次韩国大选期间,几乎所有总统候选人都提出降低对核电依赖的能源政策,说明这是韩国政界较为一致的看法;最后,虽然韩国经过几十年努力,拥有比较先进的核电技术和工业, 但没有形成完整的核燃料循环技术和体系,这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其核电工业的发展和国际竞争力。
绿色和平组织和其他环保机构对韩国“脱核”决定表示欢迎。绿色和平组织东亚气候与能源分析师 Daul Jang 称,韩国民众一直追求城市能源转型,这也是文在寅在竞选期间凭借着“清洁”的能源政策受欢迎的原因之一。福岛核事故以及2016年韩国庆州地震让民众意识到安全与健康的重要性。核能和煤炭显然是最不安全、最污染环境的能源资源。
弃核缺口由可再生能源、LNG补
“脱核”、“弃煤”留下的能源缺口将由可再生能源和LNG来补。文在寅明确表示,新政府将开启“脱核”和未来能源时代,扶持LNG、太阳能、海上风电等清洁安全能源产业;将能源产业与第四次工业革命挂钩,将其发展成为韩国的新增长动力;重整环保能源税制,改变能源高消费产业结构,整改工业用电费系统,防止工业部门过度消耗电力。
但这并不能打消各方的担心。高丽大学能源与环境学院教授Kim Kyung Nam说:“这是朝正确方向迈出的一步,但随之面临的问题是如何应对潜在的供应短缺和成本上升。”《金融时报》撰文称,韩国“脱核”转变可能面临能源供应短缺,以及海外能源进口成本提高的风险。韩国工业界普遍担心,核能和煤电的削减将会增加能源成本,并影响电力供应。
韩媒报道称,由于受到技术限制、法规严格和需求疲软等影响,可再生能源仅占韩国能源供应的6.6%,是经合组织国家中最低的。由于人口稠密和自然资源匮乏,增加可再生能源生产极具挑战性,这意味着韩国工业的能源成本将随之上升,而增加的成本很可能转嫁给消费者。
对此,首尔汉阳大学能源工程教授Paik Un-kyu称,电费增加的可能性的确存在,不过增幅将会保持在最低水平。
另有分析人士称,韩国减少对核依赖,必然加大对天然气的利用,可能会增加从国外进口天然气。韩国通过朝鲜从俄罗斯进口天然气的可能性大大提高,这对韩国未来能源安全会有深刻的影响,对地区地缘政治也会有潜在波及。
韩国重视LNG或将推高整个亚洲的能源需求,进而促使LNG价格大幅上涨。高盛集团预计,在亚洲的带动下,如今市场对LNG需求强劲,预计到2020年每年将增加7000万吨,到2025年则将增加1.8亿吨。
核技术出口照旧?
韩国核电机组曾凭借“物美价廉”畅销全球,成功跻身全球第6大核电出口国。2002年,韩国成功自主研发出“APR-1400”型先进压水反应堆,单机组发电能力达到1400兆瓦,设计寿命从40年提升到60年,综合性能堪比美、法等国同代反应堆,而平均造价却比欧美更便宜。
2009年,韩国击败法国阿海珐、美国GE,成功拿下了阿联酋价值400亿美元的核电站建设、提供燃料及后期运营、维护和的协议;2010年,韩国承诺为土耳其建设两座核电站;2013年,韩国获准建设约旦首座核研究反应堆;2015年3月,韩国与沙特达成协议,建设两座韩国自主开发的“SMART”核反应堆。韩国的核电技术出口目标国家,还包括印尼、越南、罗马尼亚、泰国、芬兰等。
有分析称, 韩国“脱核”或将削弱其核电技术在海外的竞争力,向寻求购买韩国核反应堆的国家释放负面信号。作为韩国有力的竞争对手,中国则能借此机会提高技术的竞争力,增加出口的市场范围。
另有消息人士表示,虽然韩国新政府宣布国内将不再建设新核电站,但对于支持核电出口的政策,目前并未改变,韩国仍然将核电出口视为带动经济发展的主要路线。另外,不排除韩国更换新领导人后,面对增长的电力需求,改变目前的核电政策。